然而,金融危机带来了新的情况,即零下界出现。正如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今年五道口论坛发言中提到的,正常情况下,数量型货币政策和价格型货币政策大致上是线性对偶关系,然而,零下界的出现,使得利率不能下调,数量型工具与价格型工具关系呈现非线性的,这时货币政策还要进一步放松,便需要借助于数量型宽松货币政策。可以看到,美联储连续推出三轮量化放松,甚至通过扭转操作,罕见的大量的购买长期债券,直接干预中长期贷款和债券利率水平,央行资产负债表迅速膨胀至4.5万亿美元,是首轮量宽前的两倍,便是在零下界出现,价格工具与数量工具进入非线性区间而采取的非常规政策。
3、前瞻性指引稳定预期
除了量化宽松政策以外,公共沟通被看作是美联储在极端情形下同样倚重的另一非传统政策工具。不仅前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其任职期间反复强调公共沟通的重要性,认为良好的沟通可以让家庭和企业更好地理解美联储决策以及其未来变化的逻辑,有助于提高货币政策的可信度和有效性,时任美联储主席耶伦更曾在一次演讲中用“革命”一词来形容中央银行沟通在当下的广泛应用。
从操作的角度而言,2012年1月美联储声明中首度引入状态指引/阈值指引(Threshold Guidance),以往是时间指引(CalendarGuidance)。提及“如果通胀在未来1-2年内预期不会超过政策中枢2%水平0.5个百分点,且长期通胀预期保持稳定同时失业率保持在6.5%以上,那么美联储仍将维持现有政策框架时间指引转。”阈值指引是一重大进步,可以使公众对联邦基金利率形成预期,降低不确定扰动,在经济运行中发挥重要的自动稳定器的功能。
4、宏观审慎监管被予以要义,但并未纳入美联储货币政策操作框架
危机以来,宏观审慎监管这一新名词受到重视。而从操作层面来讲,笔者发现,其与货币政策操作既有联系也有区别。联系包括二者目标中有一致内容,既都含有稳定宏观经济的目标以及二者渠道有相通之处,如Hanson等将宏观审慎监管解读为控制过度资产负债表收缩导致的社会成本的监管努力,而资产负债表传导渠道也同是货币政策传导的重要渠道。
区别主要体现在美国货币政策框架一直未把维持金融稳定作为目标,尽管不少学术研究成果显示价格稳定与金融稳定实际上是有密切关系的。对于金融稳定,特别是对于资产价格暴涨暴跌的反应,宏观审慎监管比货币政策更适合注重于此内容。但从实践角度而言,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美联储将宏观审慎监管纳入货币政策的框架之内。
总而言之,危机以来,美联储货币政策操作不断创新,且短期来看,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比如增长复苏,劳动力市场好转等等,丰富了货币政策理论与实践。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笔者看来,伴随着货币政策操作的日益丰富,货币政策其实处于不断的尝试之重,其实难言清晰的货币政策框架形成。跟随耶伦发言,也不难体会到她对未来货币政策上实际是犹豫不决的,政策将更多取决于就业情况的好坏,可以说,联储货币政策框架已经越加模糊,反而更强调灵活性。
同时,对于量化放松等创新工具的使用目前来看争议同样不少。在笔者看来,耶伦的思路越加像格林斯潘时期靠拢,期望货币政策可以改变一切,甚至是劳工市场。比如日前,联储主席耶伦在公开讲话中甚至大谈收入不均、教育问题,这些显然并非货币政策力所能及指出。同时,美国经济结构性改革进展缓慢,如美国生产效率提升有限,高消费、低储蓄没有明显改观,制造业占GDP比重仍处于下降趋势,医疗负担沉重更加恶化等与危机前表现相似等等。因此,笔者对由资产价格上涨引领的美国复苏是否可以持续是保有担忧和疑问的。
二、中国新货币政策框架如何构建?
如此看来,美国经验尚在不断完善之中,且对经济的影响尚待时间检验,中国学习之处要更加谨慎。同时,也可以看到,中国与美国所处的阶段并不一致,美联储非常规政策的广泛使用是在常规政策失效的情况下,即零下界以及受危机影响,中长期利率风险溢价过高导致实体经济融资成本无法接受的情况下,不得已而采取的手段,实质上是对于实体经济投资活动的直接补贴。
而中国面临的情况是,过去三十年,由于外汇占款大量增加,央行不得不更多地倚靠数量型工具,对冲对基础货币被动投放的影响。可喜的是,近两年中国正面临推动货币政策工具从数量型转向价格型的绝佳机遇期,一方面是伴随着汇率市场化,资本管制不断开放,贸易项目平衡等,海外资金单边流入的势头出现改变,被动投放基础货币的压力减小;另一方面,三中全会从最高层面为未来市场化改革定调,促进利率市场化有望加快。简单的说,中国货币政策框架需要从传统的利率管制加数量调控向更多借助市场的价格调控转变。
在此背景下,笔者认为,中国货币当局的首要任务仍然是在推动利率市场化进程共识基础上,重点发展各类金融市场,打造基准利率体系,通过确定短期利率进而引导中期利率,形成反映流动性偏好与风险溢价的收益率曲线。换言之,在笔者看来,相比于美国相对成熟的基准利率体系、货币政策传导机制而言,中国目前需要按照已达成共识的框架,从最基础的做起。
1、中国基础的货币政策框架尚待完善
需要努力的方面仍有很多,最重要的是缺少基准利率体系。虽然货币市场利率市场化已经完成,Shibor运行7年有余,其对于货币市场产品定价起到了很好的指引作用(如采取格兰杰检验,原假设shibor不是同期货币市场产品利率往往被拒绝),但是,毫无疑问否Shibor距离基准利率的标准仍有一定差距,还需进一步完善。
而中长期贷款市场方面,虽然贷款下限已经放开,但存款利率上限仍未取消,以央行制定的基准利率正逐步退出舞台,但金融机构市场化的贷款定价体系尚未形成。如仿效美国采取的最优贷款利率(prime rate),中国贷款基础利率报价已然启动,但尚属于试水状态。可以说,中长期金融产品的定价同样缺少基准。
此外,国债市场规模过小,也难以作为定价基准,壮大国债市场同样紧迫。对此,社科院余永定老师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可以供决策层参考,即财政部发行不同期限的国债从商业银行筹集资金,然后从中央银行购买外汇储备;央行用“出售”外汇储备所得到的资金从商业银行购回央票、降低准备金率。如此一来,做到财政部的资产和负债等额增加,央行的资产和负债等额减少;商业银行贷款能力被购买国债和央票购回、准备金率下降所抵消。如此做到,在不存在大的财政赤字的情况下,快速扩大国债市场。